青春的脚步——神秘的军列
1972年12月的中旬,华北平原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7℃—8℃。寒风瑟瑟,一览无余的大地,显得有些空旷、有点静谧。树梢上偶尔有几只鹊鸟飞过,这给本来寂寥的旷野增添了几分生机。此时的北方已完全进入了闲冬的季节,就连最勤劳的庄稼人也过上了足不出户的清闲生活。
此刻,一列长长的军列,伴着夕阳的余晖,随着一声汽笛的长鸣,慢慢驶离了鲁北最小的车站—博兴火车站。列车由支线进入胶济线,再由济南转入京沪线。然后,一路向着大西南,开始了漫长的神秘之旅。
这是王新民下了连队之后,手持冲锋枪拍照
这趟列车的乘客,是惠民地区(滨州市前身)十几个县应征入伍的新兵。近2000名热血青年,怀着一颗红心和满腔热忱,加入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行列。这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员到西安后,从本次军列的序列编号中退出,然后转乘其它军列奔赴西北戈壁大漠中的酒泉卫星发射基地。剩余的三分之二人员将继续完成它的旅程,最终到达第二十七实验训练基地,即后来的西昌卫星发射基地。
这趟由闷罐车厢组成的军列,是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。列车除了中国铁路局总调度和军代处的代表,其他人并不知道列车的去向和终点。一路上各铁路局段的调度,牵引货车的司机,他们只是完成阶段性的工作,其他的信息一概不知。即使沿途的兵站,对于这一神秘的军列的性质和去处也无从知晓。
国防科委作为保密单位,每一个入伍的新兵都要经过严格政审,只有根红苗正的优秀青年,才有资格加入这一行列,征兵的范围也只限于内陆的十几个省份。能被国防科委征招,本身就多了一份荣耀,多了一份神秘。按照部队的保密要求,对入伍的新兵进行了严格的保密教育。核心就是“不该问的不问,不该说的不说”。每一个新兵家庭及地方政府知道的信息,也只有“成都市376信箱”。作为新入伍的战士,不能问,也不希望知道的太多,除了受一种神秘感支配外,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和一颗对祖国赤诚的心。这次入伍的新兵,大多为农村青年,他们多数人都是第一次乘坐火车,对火车的概念,最初也是来自电影中的火车镜头。在他们身上有着太多的第一次。第一次远离父母和家中的亲人,第一次远离生养他们的热土,第一次看到家乡以外的大千世界。他们就像一块块、一方方朴实无华而未经雕琢的璞玉,经过革命队伍的洗礼,将会蜕变成部队建设的栋梁之材和航天事业的基石。
为了抵御天气的寒冷,每节车厢内均安装燃煤的火炉。炉膛内熊熊火苗,也不能完全抵御寒冷的侵袭。闷罐车厢本来就不够密封,加上陈旧车厢的门窗不严,冷风与列车行进中产生的气流,透过门窗的缝隙,一阵阵涌进车厢。大家为抵御寒冷,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方法。新兵入伍,路上所发放的衣物除了内衣外,只有一身棉衣、一身绒衣和一身外套、一条棉被。大家把所有的衣服全部穿在身上,有的干脆把棉被裹在身上,席地而卧。
再冷的天气,也无法削弱大家的决心和意志,以及对部队生活的无限向往和满腔热情,写在大家脸上依然是刚毅和青春四溢的微笑。
车厢内几只25瓦的灯泡昼夜长明。大家或躺或坐。或者伴着车轮与铁轨撞击发出的声响低声交谈。车厢内由于灯光暗淡无法阅读,唯一的娱乐是扑克牌。起初在排长和副排长的带动下玩的比较热烈,随着乘车劳累程度的加大,人们渐渐对扑克牌失去了原有的兴趣。一个车厢三十四个人,排长就成了车厢的最高首长。排长和副排长作为带兵人,就是路途中的领导者和管理者,更是引路人。一路吃饭、休息、上下车(去兵站吃饭要下车)都由带兵人负责。他们身上的担子重大,来不得半点疏忽,也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。新兵班的班长和副班长,都是由新兵担任,他们作为入伍的新人,并不能与带兵人分担实质性的责任。
列车经过几十个小时的运行,已由平原进入了山区。此刻列车沿着陇海铁路继续向南行进。地理地貌的变化,再次引起了大家的好奇。各个争先恐后的拥挤在小窗前,如饥似渴的饱览着沿途的美景。一路上,开封铁塔、三门峡大坝、灵宝的窑洞、华山的奇峰,每一个新的地理景观的出现,总会为大家疲惫的身心注入一份轻松、一份惬意。山川、河流、城市、乡村,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,那么的新奇。
列车以每小时四五十公里的速度行进,中间更是常常临时停车。除了在兵站吃饭休息、要停车外,期间还经常给过路的客货车让路。
列车驶入宝成线后,又经过近20个小时的运行,于12月15日深夜到达了西南重镇成都。此刻,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,忽然被外边的嘈杂惊醒,随即带兵人开始呼喊:“快起来成都到了,准备下车”。当大家听到了“成都”二字,一下精神起来了,心中产生了一中说不出的兴奋和释然。终于到站了,梦寐以求的成都。大家已在知识的海洋里熟知了成都的历史与现状。古蜀国的国都,两千三百多年的历史,四川省的省会,大西南的重镇,美丽的花城,美食的天堂,成都既然获得了那么多的赞誉,世人有谁能抵得过她的诱惑。
然而,想不到的是,成都并不是此次旅行的终点,紧接着转乘的是绿色铁皮客车车厢。大家在惋惜、迷茫和猜测中沿着成昆线,开始了另一段旅程。
列车又经过了一个昼夜的运行,于12月16日深夜,到达了终点——西昌冕宁漫水湾车站。12月12日下午始发,12月16日到达,两千五百公里的路程,四昼五夜大约一百小时的时间,漫长的旅途,神秘的旅行。
一千多名齐鲁儿女,将在这里开始火热的部队生活,用智慧和汗水书写自己的历史,书写航天事业华丽的篇章。
注:1972年惠民地区十几个县的新兵近2000人,分别到西昌和酒泉两基地服役。退役后多数人回到了原籍。随着行政区划的演变,现在主要分布在滨州、东营、淄博,其中滨州占二分之一。
作者系原宜宾站(89775部队)保密员王新民
1976年,王新民在施工间隙拍照留念
王新民彼时照片
这是王新民下了连队之后,手持冲锋枪拍照.jp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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